《福布斯》最新一期封面文章是德克薩斯石油天然氣行業大亨特雷弗-里斯-瓊斯的發家史。瓊斯七年脫手七筆交易，進賬70億美元。對于石油天然氣行業泡沫破滅后的撿漏，無人能出其右。

　　特雷弗-瓊斯(Trevor Rees-Jones)下了飛機，身后跟著妻子簡和她的小狗。這是一趟從達拉斯到“庫克峽谷農場”(Cook Canyon Ranch)的短途飛行。這處位于沃斯堡和阿比琳之間的農場面積2.6萬英畝(約合16萬市畝)，稍往北他們還有一處5.8萬英畝的農場，但不如庫克峽谷農場舒服。

　　“你好!”64歲的瓊斯熱情地打著招呼，“你喜歡我的飛機嗎?要是我早知道你在這兒，我就帶我那架“灣流550”來。”從說話語氣和方式來看，瓊斯就像前總統喬治- W-布什，只是話更多。瓊斯和小布什在達拉斯是好友。

　　我們坐上他的福特F-150參觀農場：有長角牛、高大的橡樹、美麗的峽谷和從未關過馬的漂亮馬廄。在一處小山頂上，瓊斯正在修建一個城堡大小的“獵人小屋”。 他在農場劈出一塊5200英畝的地方，養上曲角羚羊、鬣羊、斑馬之類的非洲動物，用三米多高的柵欄把它們圍起來。我們在他那具有傳奇色彩的“派對谷倉”(Party Barn)前停下。谷倉用再生木材建成，有一個大舞臺和出自《寂寞之鴿》劇中的長吧臺。瓊斯曾包車把幾百名達拉斯朋友拉到這兒參加菲絲-希爾、搖滾樂隊邦喬維(Bon Jovi)等人獻唱的音樂會，妻子簡拉來女明星洛克萊爾(Heather Locklear)助陣讓大家喜出望外。

　　谷倉建于2008年，這只不過是第一步。“我建了這個谷倉，然后意識到需要一個派對庭院，于是我想得再干大點，所以我就在那邊建了個派對草坪，”瓊斯說。有時候形勢失控，比如《福祿雙霸天》(Blues Brothers)中的主演貝魯斯(Jim Belushi)和艾克羅伊德(Dan Aykroyd)。“他們很喜歡我的農場，我只得第二天把他們送走。”

　　瓊斯夜夜歡歌令人羨慕，因為能源領域大多數人都笑不起來。從2009年到2014年，美國用水力壓裂法開采了上百億桶石油，在油價經常破百的時期國內石油產量從550萬桶/日增至960萬桶/日。然而，如今油價跌至30美元/桶，石油業全面崩潰：25萬人下崗、二三十家大公司破產，還有幾十家被沉重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僵尸公司，他們在繁榮時期大肆舉債開采成千上萬個油井。按照目前的油價水平，美國油田開采新油井經濟上劃算的沒幾家。“各家公司一直在削減裝備以保住人頭，但那只不過是推遲了清算日，”摩根大通(58.78, -1.16, -1.93%)專做能源業大型交易的投資銀行家德沃卡(Mark Deverka)說，“最壞的形勢還沒到來。”

　　那么為什么直接依賴油氣行業、身價53億美元的瓊斯能彈冠相慶甚至滔滔不絕?(自從2006年首次登上“福布斯美國400富豪榜”， 他就從未接受過本刊采訪)這是因為，雖然他私人所有的Chief Oil & Gas公司繼續在賓州開采20萬英畝的油氣田——日產量8.3億立方英尺(約合2350萬立方米)，但油氣業繁榮時代他多數時間都是在賣出。他在包括油氣井、管道和數十萬英畝油氣田的幾筆交易中到手70億美元，從而成為利用頁巖油繁榮形勢的最大贏家。這個昔日的破產律師如今成了美國最強大、最危險的能源企業家，他的故事值得大書特書。“他就像巴頓將軍，傲慢、固執;他身體力行，雄心萬丈，”德沃卡如是評價瓊斯。

　　瓊斯在達拉斯傳統富人區University Park長大，小時候常常抓蝌蚪、小鳥賣給附近的小孩。“一條尾巴的蝌蚪賣一美分，長出后腿的賣3美分，如果四條腿都長全了就賣5美分，”瓊斯說。有一次他25美分賣給一個小孩一只紅雀，那只紅雀不幸飛走，小孩來找瓊斯退錢。瓊斯的母親借機讓他再別干這事。1973年瓊斯從達特茅斯學院畢業，然后進入南方衛理公會大學法學院學習，后來成為一名破產律師。“我覺得自己對法律問題很不感冒，但對油氣行業卻十分感興趣，”瓊斯說。

　　1984年，他在利寶銀行(Republic National Bank)的7.8萬美元信用額度中投入4000美元。此后他經歷了長達十年的過山車般行情，通過一筆筆交易勉強維持，在德克薩斯鉆了幾百口井。低谷時他一連鉆了17口井都一無所獲。“有一次我們鉆了一口干井，我在辦公室接到電話。通常我會打電話給我的投資者投資者了解壞消息，但我實在不能忍受。我當時太絕望，走到街上看了一場電影，然后第二天再給他們打電話，”瓊斯說。他現在可以輕松的笑談這件事，但當時一點不好笑。“簡拿出鉛筆標記我帶給投資者的地圖，石油用綠色、天然氣用紅色標記。”簡記的生意很差時他們停了家里的有線電視和電話呼叫等待服務：“瓊斯看著那些農場出售廣告出神，浮想聯翩。”

　　隨著兩個孩子出世，瓊斯竭力控制風險。1994年，他和四位合伙人開辦Chief Oil & Gas，希望從沃斯堡北部的常規天然氣田“骨頭中撿點肉吃”。這些天然氣田已經被投機分子和億萬富翁喬治-米切爾(George Mitchell)開發。瓊斯一直在觀察米切爾。能源部給米切爾提供了部分資金支持，他的米切爾能源開發公司正在試驗開采技術，取得的技術突破結合了全新的水平鉆孔法和較老的水力壓裂法。水力壓裂法的歷史可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比大多數人所認為的要老得多。這種新老結合技術在米切爾之前從未有人嘗試過。米切爾把它用于巴奈特頁巖將近3千米深的“源巖”。 在數百萬年的地質年代中，豐富的石油天然氣填滿了沃斯堡周圍的低洼地區。

　　瓊斯很快借用米切爾的技術，于2000年在巴奈特開始認真地以壓裂開采石油天然氣。忽然間他鉆的每一口井都成功了。當時瓊斯認為那也許是僥幸。“我希望我能告訴你我有預知未來的水晶球，但我沒有，”他說。瓊斯的地質學家卡爾瓦略(Tony Carvalho)說：“我們總是認為這片氣田一段時間后就會枯竭，但它不斷產出。我們對它的蘊藏量始終估計不足。”如今意義已經十分明顯：美國石油天然氣探明儲量增加了一倍，油價大大降低，每年為美國人節省了1500億美元。

　　2002年，戴文能源公司35億美元收購米切爾的公司。到2004年，瓊斯的公司成為巴奈特第二大石油天然氣公司。瓊斯大獲成功，用大約2000萬美元買下四位合伙人中三位合伙人的股份。1994年，這群合伙人拿出17萬美元，約占公司權益的1/3。很快瓊斯又與小羅斯-佩羅(Ross Perot Jr.)達成協議開采后者的油氣田。到2006年，從估值看泡沫已經很明顯，瓊斯于是決定把Chief最初租賃的巴奈特油氣田以22億美元賣給戴文能源，管道資產10.8億美元賣給Crosstex能源公司。他并不介意在2006年賣光在巴奈特的全部資產，但小佩羅首先希望它們能夠增加開采量。這主意不錯。

　　真正引爆美國石油天然氣大繁榮的是2008年創記錄的油氣價格：油價140美元/桶，天然氣14美元/百萬立方英尺。杞人憂天者驚呼全世界觸及“石油頂峰”，汽油價格很快將升至20美元/加侖，我們將從卡塔爾之類的國家進口液化天然氣。高高在上的石油天然氣價格刺激了大量冒險活動。瓊斯以前租賃的油氣田價格為每英畝50美元，現在劍指1萬美元。“就像一列失控的火車，”瓊斯說，“市場太瘋狂。”2008年，他和佩羅把剩下的業務13億美元賣給Quicksilver Resources，Chief凈得3.3億美元。

　　瓊斯毫不吝嗇地犒勞員工，有時多達數百萬美元。他還給里斯-瓊斯基金會捐贈4億美元，但給以前的合伙人簽發支票就沒那么積極了。合伙人之一諾埃爾(D. Bobbitt Noel)向德克薩斯地區法庭起訴瓊斯。陪審團認定瓊斯違反誠信義務、騙購了諾埃爾(瓊斯從高中時代起就結識的一位好友)在Chief的全部股份，向他隱瞞了鉆探和水力壓裂法技術的進步使得公司租賃油氣田價值大增的事實。法官判決諾埃爾可獲得1.96億美元。后來瓊斯與諾埃爾庭外和解，數目不詳。

　　不過瓊斯的錢還遠遠沒有掙完，他迅速復制在巴奈特的成功奇跡。2007年，Chief與合作伙伴Tug Hill公司開始在賓州租賃鉆探瑪西拉巖層(Marcellus)。瓊斯明白，只有鉆探幾百口井才能確定最佳位置。于是他與切薩皮克能源(4.3, -0.93, -17.78%)、Range Resources、Cabot Oil & Gas等大型上市公司爭奪，租下了全部土地，在整個賓州多達60萬英畝。

　　事實很快證明，瑪西拉巖層是美國最大的天然氣田。瓊斯再一次希望“落袋為安”。2009年，Chief、Tug Hill公司與新合作伙伴Enerplus Resources達成交易，后者以4億美元買下了他們大約30%的租賃土地。2010年，他們又以4.6億美元的價格向Exco Resources賣了10萬英畝，占東北片區的一半。然后在2011年5月，雪佛龍(88.74, -1.93, -2.13%)18億美元買下了Chief在賓州西南部的土地。2012年4月，瓊斯又把瑪西拉的管道網絡10億美元賣給Penn Virginia Resource Partners。

　　和出售巴奈特資產一樣，瑪西拉資產出手時機再好不過了。在2011年和雪佛龍做那筆交易時天然氣價格為4.3美元/千立方英尺，一年后跌破2美元。天然氣價格暴跌并不出乎瓊斯的意料：他親眼目睹瑪西拉巖層可壓裂開采大量天然氣。對天然氣生產商來說，2012年氣價暴跌是石油鉆探商現狀的前奏。“對我來說這并不新鮮，”瓊斯說，“自2012年以來我就在學習如何應對低價格。”

　　Chief保留了最有價值的土地：瑪西拉東北部產量最高的20萬英畝。隨著債臺高筑的生產商因為價格大跌不堪重負，瓊斯抓住機會從賣家搖身一變成為買家。2013年，Chief出資5億美元購買切薩皮克能源公司瑪西拉土地。瓊斯表示，這里天然氣的生產運輸成本為1.5美元/千立方英尺，在全美國最低。長期合同保證了他通往紐約、波士頓的管道輸送能力，所以即使當今天然氣價格不到2美元，瓊斯也能賺不少。如果沒有簽訂這些管道合同，他甚至都不能做到收支相抵。

　　瓊斯認為，隨著新建管道竣工，這種情況幾年內將會發生改變。最近幾個月，他以3000萬美元從阿納達科(41.14, -3.96, -8.78%)石油公司購買了更多土地。“如果我現在就能獲取良好回報，幾年后會掙得更多，”他說。目前Chief只會在這些地塊豎起一兩個井架。

　　接下來瓊斯會怎么做?由于天然氣資產已經不少，瓊斯正在尋求成本優勢和瑪西拉天然氣業務一樣低的油田。去哪里找這些油田?“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們會找到的，”瓊斯說。他的意思是，隨著石油業泡沫破裂，我們將會發現哪些油田是最好的油田，因為它們是鉆探設備一直運轉到最后的油田。瓊斯希望在這些油田附近發現可以入手的資產。

　　土地便宜并不必然意味著高價值。很多公司在這方面教訓深刻。“有些土地即使白送，在上面鉆探也沒有任何意義，”休斯敦大學能源經濟學家希爾什(Ed Hirs)表示，“首先你得有低成本的巖層。”比如，瓊斯沒有興趣再把巴奈特頁巖層買回來。那里還有很多天然氣，但成本高不值得開采。在那里買下Chief大片土地的Quicksilver Resources去年破產。其他石油公司去年干脆放棄巴奈特。

　　北達科他、科羅拉多、德克薩斯鷹福特有的是好地方。瓊斯的團隊一直關注俄克拉荷馬的一些多層頁巖構造，目前正在開發部分近年來被忽視的常規油田。不過最終“帕米亞盆地才是我的最愛，那里的石油汩汩滔滔不絕，”瓊斯說。

　　不要指望油價很快回到75美元/桶，更別說100美元/桶。“考慮到迄今為止忍受的陣痛，沙特不想讓油價回到該區間，”瓊斯說，“它會刺激太多活動。”沙特坐擁6000億美元外匯儲備，還撐得住。沙特阿美現在生產一桶石油的邊際成本約為20美元，而平均成本不到6美元。當然他們希望賣100美元一桶，但在加拿大含油砂、美國頁巖油開采可行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的。

　　瓊斯沒必要再做生意了。他可以天天騎著那輛山地車檢查檢查“獵人小屋”建得如何，增加自己的西方藝術品收藏，安排安排下一次谷倉派對。但夜夜笙歌對這位壓裂法油氣開采大王來說是不夠的。“過去我很喜歡打撲克，”瓊斯說，“但自從我從事油氣鉆探后，我對打撲克就沒興趣了。我愛冒險的天性通過開采油氣井得到了滿足。”